当汤姆·加登第一次怀抱新生儿时，这位曾领导家族企业的前CEO坦言自己"吓得要命"，他从未想过在年近半百时，通过试管婴儿技术成为两个孩子的单身父亲，这彻底改变了他对人生意义的理解。
2018年6月，48岁的汤姆·加登同时扮演着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他是一家成功家族企业的前CEO，也是一对幼儿的单身父亲——两岁的约瑟夫和三个月大的泰拉。这位明尼苏达男子通过试管婴儿技术，在年近五十时实现了父亲梦，展现了现代生殖技术如何重塑家庭构成的可能性。加登的故事代表了生殖医学领域一个日益增长的趋势：单身男性通过辅助生殖技术组建家庭。新泽西生殖医学协会的托马斯·莫利纳罗博士指出，虽然目前仅约15%的代孕周期涉及无女性伴侣的男性，但这一数字正在稳步增长。加登的父亲之旅始于45岁，当时一位表亲指出家族姓氏将随他而终结。这一评论引发了他与母亲的深入讨论，最终决定尝试试管婴儿技术。作为犹太裔，加登特别选择了以色列裔的卵子捐赠者，然后筛选代孕母亲，并经历了广泛的医疗和心理测试。2016年6月，46岁的加登迎来了第一个孩子约瑟夫；2018年3月，女儿泰拉诞生。"有机会成为父亲，向两个孩子给予爱，是一种恩赐，"加登感慨道。
单身男性生育的技术挑战与突破
对于单身男性而言，通过辅助生殖技术成为父亲比单身女性面临更多复杂性。莫利纳罗博士解释，单身母亲已拥有子宫和卵子，只需要精子捐赠者即可受孕；而男性则需要同时获得卵子捐赠者和妊娠代孕者。这不仅增加了医疗程序的复杂性，也带来了法律和情感层面的考量。英国的一对富裕夫妇曾展示过极端案例：他们在26岁独子死于摩托车事故两天后，从尸体中提取精子，通过代孕和性别筛查技术创造了一个"孙子"以继承香火。这一案例绕过了英国严格的法律，精子被冷冻后运往美国进行处理。这种死后取精的做法虽然罕见，但凸显了生殖技术的巨大潜力。上海第一妇婴保健院在2023年12月迎来了全球首例成功阻断KIT基因相关疾病的试管婴儿。这名女婴的父亲携带导致异常黑肤色和胃肠道间质瘤的基因突变，而通过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成功防止了致病基因的传递。这一突破展示了基因筛查技术与试管婴儿结合的广阔前景。巴斯大学的生物学家们甚至实现了无需卵子受精而繁育健康后代的突破。研究人员将精子注入称为单性繁殖胚胎的无活性胚胎，成功培育出老鼠。这项技术的资深作者托尼·佩里表示，这可能为精子让取自皮肤或其他组织的成年体细胞受精打开大门，甚至可能使两名男性成为婴儿的生物学父母。
情感之旅：从企业CEO到全职父亲
加登回顾自己过去十年"嫁给了自己的企业"，几乎没有时间约会或考虑家庭。直到表亲的评论触发了他的人生转折。加登坦言："离50岁还有四年时，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有家庭了。我从未真正考虑过孩子，也没有时间约会或做其他任何事情。"加登的经历反映了高龄单身男性选择父母身份的独特心理历程。对于许多类似背景的男性，事业成功之后往往出现情感空虚。加登描述了自己作为CEO的感受："达到某种程度后，感觉不再有意义，我只是感到空虚。但是作为父亲——当约瑟夫拥抱我时——那值十亿美元，这才是我生命中有意义的东西。"加登与代孕母亲建立了意想不到的友谊，他仍然经常打电话给她，更新孩子们的成长情况并寻求育儿建议。这种关系凸显了非传统家庭结构中可能形成的特殊纽带。加登计划至少再要一个孩子，甚至考虑第四个："我储存了几个可存活的胚胎。感觉我是多个孩子的父亲，作为来自一个小家庭的人，这很重要。"类似的情感复杂性也出现在中国的失独家庭中。2015年，河南一对年近五十的夫妇在独生子为救落水儿童牺牲后，尝试通过试管婴儿技术重建家庭。父亲孟现杰表示："即使到最后试管婴儿还是失败了，妻子年龄太大失去了生育能力，我们也会收养一个孩子，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家摆脱'失独家庭'的身份"。这种强烈的情感驱动着许多高龄求子者。
法律与伦理的复杂迷宫
单身男性通过辅助生殖技术成为父亲涉及复杂的法律和伦理考量。不同国家对卵子捐赠、代孕和单身父母生殖权利的法律规定各不相同。在中国，辅助生殖技术主要限于已婚夫妇。《人类辅助生殖技术和人类精子库伦理原则》明确规定"医务人员不得对不符合国家人口和计划生育法规和条例规定的夫妇和单身妇女实施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这一政策将单身男性排除在合法使用辅助生殖技术之外。相比之下，美国各州对代孕和辅助生殖的法律规定更为多样。加登选择在美国完成整个过程部分源于美国相对灵活的法律环境。然而，即使在美国，生殖细胞商业化也引发伦理争议。美国食品暨药物管理局曾禁止加州男子特伦特·阿尔斯诺免费提供精子的行为，尽管他已帮助诞生了14名试管婴儿。胚胎的法律地位是另一个复杂问题。它们应被视为人还是财产？中国卫生部修订的伦理规范规定："配子和胚胎在未征得其知情同意情况下，不得进行任何处理，更不得进行买卖"。这一立场否认了胚胎的财产属性，但实践中仍存在诸多灰色地带。近亲间生殖细胞捐赠也引发特殊伦理考量。中国禁止近亲间实施辅助生殖技术，而美国则允许兄弟间互赠精子、姐妹间互赠卵子。这种文化差异反映了不同社会对家庭和亲缘关系的不同理解。
社会接受度与挑战
尽管辅助生殖技术取得了进步，但通过这些技术组建的非传统家庭仍面临社会挑战。加登计划坦诚地告诉孩子们他们的起源："我会诚实地说他们是出于爱而来到这里的。可能不是传统的男女结婚方式，但他们是出于爱而来到这里的，他们非常特别，他们在这里是因为爸爸爱他们并想要他们。"对于许多通过辅助生殖技术组建的家庭，如何向孩子解释其起源是一个敏感话题。中国的失独再生养家庭同样面临这一问题，这些父母年龄通常较大，需要应对外界好奇的目光和孩子的困惑。一位54岁的失独再生养母亲阿琳坦言："平时我都不敢带孩子出门，生怕他在公交车上叫我妈妈"。加登幸运地找到了支持网络，包括医疗团队、代孕母亲和匿名卵子捐赠者。然而，许多处于类似情况的人可能缺乏这种支持系统。莫利纳罗博士指出："像汤姆这样的故事并不常见。我们看不到足够多的这类案例，我们知道有些男性甚至不知道如何开始，或者不知道成为父亲对他们来说是可能的。"社会对非传统家庭的接受度正在逐渐变化，但进程缓慢。中国的失独再生养父母们通过网络寻找"同命人"，组织聚会交流高龄抚养经验。这种社区支持对于应对"隔代抚养"的挑战至关重要。
技术与希望的未来
辅助生殖技术正在迅速发展，为越来越多的人提供组建家庭的可能性。莫利纳罗博士预测，随着社会认识提高和技术进步，选择通过辅助生殖技术成为父亲的单身男性数量将继续增长。"我认为总的来说，对于想要这样做的男性来说，各种条件正在逐渐成熟，"莫利纳罗说。"这是不孕症治疗领域不断增长的部分，传播'这对单身男性是可能的'这一信息很重要。你不需要有伴侣。"上海第一妇婴保健院的基因筛查案例展示了技术如何防止遗传疾病传递。这种能力不仅帮助不孕夫妇，也为那些携带遗传疾病的人提供了希望。随着技术进步，更多的遗传疾病可能被筛查出来，减少疾病传递风险。然而，技术进步也带来了新的伦理问题。植入前遗传学诊断使父母能够选择不携带特定疾病的胚胎，但这也引发了关于"设计婴儿"和基因选择的伦理边界问题。技术潜力与伦理约束之间的平衡将是未来几十年生殖医学的核心挑战。对于汤姆·加登来说，技术只是实现目的的手段。他总结道："当我还是CEO时，达到某种程度后感觉不再有意义，我只是感到空虚。但是作为父亲——当约瑟夫拥抱我时——那值十亿美元，这才是我生命中有意义的东西。"这种情感共鸣可能是辅助生殖技术最深刻的影响：它不仅创造生命，还赋予存在以意义。
汤姆·加登的故事代表了生殖医学和个人选择交汇的复杂领域。随着技术发展和社会观念演变，家庭定义正在扩展，包容更多元的形成方式。加登反思道："可能不是传统的男女结婚方式，但他们是出于爱而来到这里的。"这句话或许抓住了辅助生殖技术的本质：在不同形式上，它始终是关于创造爱的能力。
